这个世上，有一个叫做巴萨的幽灵吗？

2010年，我曾以“弗拉门戈”为它命名，那一年，巴萨宇宙队还在天上飞，西式足球的百转千回还那么迷人，那一年，西班牙人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透着一股子阳光无法照耀的神秘，捧起了大力神杯。

我说，那就是西班牙幽暗的灵魂，就像是那些专跳弗拉门戈的舞娘，谈不上多么美丽，只是身披褐色或是灰蓝的衣裙，将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击掌。

表面上，那节奏，依然在那些烟雾缭绕的西班牙小酒馆中，散淡地飘落，就像那些西班牙球员无休止地游走、迂回、穿插，用左脚或是右腿完成的华丽的编织，几乎忘记了那个被称为“球门”的终点。

但是，一点点地，那高达七成的控球之中，弗拉门戈正在慢慢醒来，就在你产生了幻觉，以为那场刺杀会无限期地延长，就在你对斗牛士那前戏一般的逗引几欲睡去的那一刻，忽然，那把致命的长剑，已高高立于牛脊。

这就是当年横扫世界足坛的终极神秘，那支巴萨，以及在它的基础上建立的西班牙，在我的眼里，踢出了世界上最魔幻的足球，他们参悟到了身体里的潮汐，摹仿出了灵魂的优雅。

可如今，弗拉门戈那神秘的暗影，早已被德式的强权碾压、驱逐，西式百指柔，也被那些大男子主义者鄙夷成了娘炮，13日凌晨，当我们看到瓜迪奥拉身穿那套两千欧的修身西装，用一对哀怨的大眼，凝望那个“换了人间”的昔日王朝，你会不会跟随他涌起物是人非的小感伤？

一个流亡的国王，和自己的祖国相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大河，只有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有没有？

可灵魂不死，血仍未冷，这个被废黜的前任，却在拜仁的铁甲上移植令人惊艳的花朵，于是，拜仁追平和反超的那两个入球，居然是在禁区前沿的扯动，倒脚，居然以如此巴萨的方式，撕开了对方的中路防线。

那么巴萨本尊呢，你可以说他们多少有点漫不经心，哈维纯粹成了摆设，伊涅斯塔鬼气不再，他那张著名的小白脸，看上去更像贫血的征兆。现任主教练恩里克当然拥有最纯正的巴萨血统，但经历了西班牙足球接连不断的沦陷，他几乎视那广阔的中场如吃人的沼泽……

至少还有MSN，如今的巴萨被梅西、苏亚雷斯、内马尔所牵引，这三个南美人组成的强力机头，至少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这支巴萨驶上了高铁的快轨。

事实上，昨天的欧冠半决赛，几乎成了那三个南美人之间目空一切、自说自话的舞蹈表演，除此之外的凡人，在他们起舞的刹那，惟有仰望，惟见他们弃我们远去的尘土。

苏亚雷斯收起了他咬人的獠牙，居然无数次为小辈内马尔做球，内马尔的双响炮就全来自他输送的炮弹。我们看到一个伟大的人格，在他体内的蛮荒之地显形；内马尔则越来越少年老成，这个虎狼之躯，却由最智慧的大脑统领，第二个入球的小角度里，暗藏了一个杀手的寒意，一个绝世高手的万丈雄心……

而梅西，在那两个强力型前锋的掩护下，却越来越安于当他的影子，或者说影子一样的神，瓜迪奥拉赛后在无奈的叹息中，也不得不将他推上了和贝利平起平坐的至尊神坛。这尊神，如今也许更加无欲无求，有他的如影相随，我们没法不对内马尔满心期待。

拉丁，这个灼热的单词，至少仍然可以冠之于巴萨的头顶，世界足球商业化、机械化的铁律之下，他们让我们坚信，那个唯美的，技巧的，变幻莫测的巴萨幽灵并没有走远，来点音乐，来点酒精，它就会在我们无功利的吟唱声中，在亚热带的夏夜里重生。

文/贺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