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 信奉艺术无用、市场有用的“导师”

放弃“无用”的艺术，追求“有用”的市场，王晶或许认为，作品可以“没有思想”，但也可以通过践行虚无主义，把自己变成一个“思想者”，从而成为另类的“一代宗师”?

《降魔传》被“打回原形”

口碑再次跌入谷底

王晶，又是那个熟悉的胖子王晶。他穿着白背心、大裤衩、人字拖，满脸堆笑，小小的眼睛挤成一条线，向你伸出胖乎乎的指头，在你身上挠来挠去。你一定会觉得不舒服，至于是不是会被挠得忍不住笑出来，就看你的“定力”了。

不到两个月前，王晶在《追龙》中难得地抛开了这个电影贩子的形象，仿佛换了一套得体的西装，在香港中文大学(王晶的母校)的报告厅中，向莘莘学子介绍他最近阅读《二十四史》的感受(王晶曾在接受香港电台采访时介绍他的读史心得)。浪子回头金不换?影迷惊喜地发现“肥佬晶”不搞屎尿屁、不搞色腥膻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点“书卷气”，委实好感大增。

然而，《降魔传》中的王晶被“打回原形”。桥段堆砌、故事散乱、笑点尴尬、特效五毛……王晶把得来不易的口碑又一次弃如敝屣。

追求“观众想不到”

不惜破坏电影逻辑

“观众爱好什么就拍什么”，这是王晶的经典自诩。但实际上，“观众想不到我拍什么就拍什么”，这才是王晶的精神。不然，你无法理解王晶在经历过《未来警察》《财神客栈》《王牌逗王牌》等灾难式产品之后，依然有勇气推出《降魔传》这样的粗制滥造。

“观众想不到”的方针，在王晶电影的模式中有充分体现。众多关于王晶电影的严肃讨论中，都提到了“解构”一词。他用各种影射人名去解构名人，包括《逃学威龙》的曹达华(吴孟达饰)、《我的老婆是赌圣》中的周姐轮(张家辉饰)、《烂赌夫斗烂赌妻》中的舒奇(杜汶泽饰)、《王牌逗王牌》中的洪精宝(刘德华饰)等等;用各种影射场景去解构经典电影片段，尤其是《澳门风云》系列，堪称对他自己的《赌神》系列的全盘解构;用各种影射桥段去解构历史事件、文化现象，譬如《超级学校霸王》对《街头霸王》游戏的戏仿。观众往往对这些解构对象比较熟悉，而颠覆、恶搞观众对它们的固有印象，成为大量“晶式喜剧”的笑点来源。因此，“解构”是王晶营造“想不到”氛围的一种手段。

王晶电影的戏剧性也体现了“观众想不到”的原则。他热衷于以“翻转”的形式来编写剧情，故事中充斥了大量忠奸莫辨的人物。例如《雀圣》系列中，由王晶亲自饰演的天九从第一集的大反派变成续集中的正义一方的卧底。《澳门风云》系列中，姜皓文饰演的马尚发也从挑衅主角的飞扬跋扈之辈变成主角后来的徒弟。值得一提的是，王晶在处理这些变化时，很多时候并不讲究对翻转人物的塑造，基本上是剧情走向死胡同时，一个家伙突然从好变坏或从坏变好，就促成了故事的延续。因此，这些翻转往往非常突兀，只是纯粹满足王晶所追求的“想不到”效果。

态度飘忽

深情之后继续拍烂片

最反映王晶“想不到”风格的还是他的态度。执导《追龙》和《降魔传》，肥佬晶显然有两种态度。同样是赌片，《赌神》系列和后来的《雀圣》系列、《澳门风云》系列又是两种态度，前者致力于刻画一个有情有义的江湖赌神的形象，后者只是以赌为主题的一堆娱乐桥段的集合。

《追龙》之外，王晶还有好些完全突破影迷固有印象的作品。由谭耀文、叶德娴主演的《笨小孩》讲述一个弱智男子、一名江湖女子的辛酸故事，这部作品没有堆砌低级笑料，反而饱含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与关怀。另外他编剧的《一个烂赌的传说》《赌圣3无名小子》两部作品，完全摒弃了王晶赌片固有的嘻嘻哈哈。前者反映了一个不可救药的赌徒，如何注定走向自我毁灭;后者所有的角色无分正派反派，凡是涉赌者统统害人害己，均无好下场可言。身为赌片宗师的王晶，用这两部并非亲手执导的作品，发出了“赌博害人”的劝谕，其突破力度颇为石破天惊。

然而，深情与劝谕过后，王晶照样以“市场”为借口，推出一部部没有营养的赌片、喜剧片。那些零星的严肃甚至带有社会责任感的制作面世时，世人感叹“还有这样的王晶”。不过烂片的波浪很快重新蜂拥而至，“还是那个王晶”成为影迷唾弃中带着疑惑和惋惜的感叹。王晶把自己的电影人形象也当作一个虚构电影角色处理，他不但要让影迷“想不到”自己创作的故事的走向，更要不停打破影迷对自己的定位，让他们想不到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电影工作者。

不甘当“老二”

成为“电影虚无主义者”

这也许是“鬼才”的悲哀。王晶出身于光影世家，本身又有才情，本不应与“烂片”如此频繁地画上等号。然而，论格调也许比不上王家卫，论文艺也许比不上许鞍华;他的黑色地下世界没有杜琪峰那么光怪陆离，他的枭雄风云年代又不及麦当雄那么冷酷强烈……

当一个才子发现处处有高人、却又不甘于当“老二”。于是，他以市场为幌子，肆意地把自己的创意、才华和情怀，松散地配置在不同的作品中。他渴望的最终极的“观众想不到”，或许是这样：我让你们知道我的能力，但我不打算做一部集毕生之力的代表作，这样你们就永远看不穿我的真正功力。

假如说王家卫、杜琪峰他们对电影艺术有真正的追求，那么王晶就是一个坚决的电影虚无主义者。虚无主义否定存在的客观意义，应用到电影中，则意味着所谓的艺术性、思考性、严肃性、导演功力都是无用物。放弃“无用”的艺术，追求“有用”的市场，王晶或许认为，作品可以“没有思想”，但也可以通过践行虚无主义，把自己变成一个“思想者”，从而成为不亚于王杜的另类“一代宗师”，圆了自己的“开宗立派”梦?□Freelee(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