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摇醒刺桐城——与泉州市古城办主任李伯群对话

2018-01-04 09:54:14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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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市旅游局局长、泉州市古城办主任李伯群

 2017年第二届泉州海丝古城徒步穿越活动现场 

(文/吴沿)半个月前,白岩松对泉州的点评瞬间刷爆了朋友圈,也再一次激起了海内外泉州人内心深厚的古城情结。
  几天前,第二届“泉州海丝古城徒步穿越活动”再次给安静的古城街巷带来了节日般的热闹。14400多位报名者只有5000人可以参与,3选1的参与比例,足见人们对古城的痴迷。
  古城、鲤城、刺桐城,不管她叫什么,“南北一条街,东西两座塔”的古城,“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的古城,就像与生俱来的烙印一样,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个泉州人的心灵深处,也许不常常想起,可一旦想起,也许就会泪流满面。
  古城,是泉州人的骄傲,也是泉州人的背负,沉寂、衰老不该是这座曾经令世界惊叹的城市的标签。于是,泉州市成立了古城保护发展协调小组,下设办公室,为古城之困境破局。
  李伯群,走马首任古城办主任。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时,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泉州市执法局局长,而今转岗市旅游局局长。选中他,不仅因为他在城建规划方面的工作历练,更因为他成长于古城的街巷,深受古城文化之浸润,骨子里有古城人的不羁和豪气,也有古城人的坚守和怀念。
  古城不仅要保护,更要发展,古城办可谓任重道远。这是怎样的一座城呀,李伯群又该从哪切入,才能让古城不朽又重生?近日,笔者与他有了一场对话。

上篇:这是怎样的一座城?
  “泉州为中世纪时,世界第一大商埠。盖宋元时代之上海也。泉州南门外晋江畔,即当时之黄浦江西外国租界也。余在昔研究中西交通史,得知泉州为中古东西文化交换地点、中外货物输出输入之中心地。”1926年10月31日至11月3日,著名中外交通史专家张星烺这样评价泉州。张星烺何许人?著名地理学家张相文之子,时任厦门大学国学研究院代理主任、二次翻译《马哥勃罗游记》。在他那篇著名的《泉州访古记》中,张星烺坦言:“余昔久闻(泉州)其名,惟因居北方,未得机缘以来探访。今是亲往调查,诚大快事也!”
  听到这样的评价,是不是有一种振聋发馈的感觉?是呀,曾经的辉煌,似乎太遥远了,人们触手可及的、津津乐道的,更多的是身边俯仰可拾的南音、南戏、南拳、南建筑,那是古老的中华传统文化在泉州的绚灿绽放。李伯群说,这并不是古城的全部,不信,可以再听听专家们的意见——
  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专家、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副主席吕舟因申遗结缘泉州数十年,他所知道的泉州份量可是不轻:世界上不少人认为,中国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始终延续、从未间断的文明古国、农业古国、大陆国家,未曾对世界的海洋文明发挥过影响。而存留于泉州古城随处可见、成熟又丰富的“海丝”遗存不容质疑地告诉人们,从10世纪到14世纪,通过海上丝绸之路,泉州用瓷器、丝绸、茶叶等创造改变着世界的生活方式,不遗余力地推动了世界海洋文明的发展。时至今日,沿印度洋到波斯湾,到红海、到东非,甚至在欧洲博物馆里,哪里没有发现泉州瓷器的遗存!泉州瓷器无处不在的身影和遗存就足以证明古老的中国曾实实在在地影响过人类文明的发展。
  对泉州这样的惺惺相惜,还来自遥远的阿拉伯世界。1999年12月,叙利亚文物总局局长穆哈欣·苏尔坦博士到西安出席世界文化遗产交流大会。此行,他期待能在西安找到古代中国与阿拉伯贸易交往的遗存,可在西安城转了几圈,几无所获。国家文物局的专家建议他来泉州看一看。起初,穆哈欣•苏尔坦博士不以为然,认为作为古代大都会的西安不过如此,泉州还能有什么?谁曾想,泉州的清净寺、圣墓,开元寺的飞天乐伎、九日山的祈风石刻,每到一处,穆哈欣•苏尔坦博士都十分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遥远的中国东海边,居然保留有这么多宋元时期与阿拉伯人交流的东西!当年陪同其参访的原福建省文物局局长郑国珍回忆说,穆哈欣•苏尔坦博士一看到泉州海交馆里那么多镌刻着古阿拉伯文的石碑,便情不自禁地高声诵读起碑文来。他告诉郑国珍,面对这些石碑,就感觉是走在自己的家园,与遥远的祖先进行着心灵的交流。
  泉州古城之别名刺桐城,频频见之于《马可·波罗游记》《和·德里游记》《马黎诺里奉使东方录》《拔都他游记》,具言为世界第一商港。尽管从19世纪2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整整100年,外国学者围绕“zaitun”是不是“刺桐”“刺桐港”展开激烈的讨论,百年之后,泉州大量的历史遗存和中外学者的缜密考证,终于为泉州拂去历史灰尘,以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国际学术界对丝绸之路中国方面的综合研究中,至今流传着“北有敦煌、南有泉州”这样一句话,也保留着敦煌、泉州这两个重点研究方向。
  “中外货物输出输入之中心地”“中古东西文化交换地点”,从更高层次、更大格局看,这才是古城泉州的真面目。李伯群说,6.41平方公里的古城,无处不在的历史遗存,至今仍旧默默地记载着这样的地位,也默默地在等待着一个能让它们重光于世的机会。

下篇:轻轻摇醒刺桐城
  千年古城,至今尚存,因为保护早就开始。1926年张星烺来泉州考察时,就发现“泉州遂日形凋零,今日尚能维持,不致如邯郸、洛阳之凄凉者,南洋华侨不忘故乡之力也”。
  时光荏苒,改革开放以来,泉州最令国家文物部门称道的就是整个城市还顾不上制订城市总体规划时,就先有了古城保护规划。这个规划至今已有近30年,不论房地产开发怎样如火如荼,也不论街区改造的冲动如何一浪高过一浪,古城保护尤如禁区,我自岿然不动。而今重设古城办,就是要接过前人的接力棒,更全面、更有力地保护古城,并力争发展古城,重焕古城生机。
  “古城提质、新城聚人”的城市定位,给了古城办更明确的作为方向。然而,偌大古城又从哪入手?李伯群诚惶诚恐。他这样告诉记者,触摸古城,就得像郎中给老人家号脉一下,不能伸手抓来就号脉,而是得在号脉之前,先搓搓自己的双手,把手搓热了,再给老人搭脉。激活古城,同样得温和着来,“运动式”的上来就是“三斧头”可不行,别弄不好古城未兴,却落下终身遗憾。温和的细火慢炖也许没那么快见效,但只有这样千年古城才经得住。李伯群至今还记得这样一件事:几年前,有一稿尚待讨论的《西街改造规划》,被公布到网上,结果,瞬间引来一片骂声。李伯群视之为警钟,激活古城得慎之又慎。
  也正因为这样,古城办虽然成立了一段时间,仍不太起眼,这里修复一栋陈光纯故居,那里整理出苏廷玉故居,再将之作为古城“润物无声”系列展览、社区营造培训、文创艺术、古城展览等空间,使之重生,稍稍找回一些往昔家弦户诵、满街圣人的感觉。待人们慢慢接受了这种方式后,李伯群才开始策划些“有声响”的动作。
  比如,去年“618古城文化徒步”——以年轻人喜欢的徒步形式,将人气导入沉寂的古城巷陌。这一活动,受到了年轻市民的青睐,也得到了古城保护者的认可,因为它找到了一个契合点:泉州的历史和文化从来不仅仅存在于博物馆内,而是弥漫在街头巷尾、厝边头尾之中,俯仰可拾。古城徒步,就是以泉州历史文化为背景,以古城巷弄为特色,吸引全民参与体现活态文化的过程。
  今年,第二届“古城文化徒步”更为火爆,不仅串起了古城范围内府文庙、开元寺、清净寺、天后宫和德济门遗址等7个古泉州(刺桐)史迹申遗点,也串起了众多特色古街巷,通过徒步活动领略古城街巷肌理,让人们有机会与千年的古城文化来一个面对面的最直接的交流,吸引更多的人群走读古城。
  不仅如此,古城办千方百计善待古城、呵护古城,终于在今年的国庆节期间,把庞然大物般的公交车请出了中山路(涂门街至钟楼段)。在古城中,中山路算是年轻的后来者了,得益于华侨之力,民国初年,泉州建起了南洋风格的骑楼建筑。熟悉的红砖白石,黄金分割比例构筑的街巷格局,辅之以名人故居、苍天绿树,那热闹的、闲适的、灵动的中山路,才是人们念念不忘的“南北一条街”。当长达7米、躁动不止的公交车粗暴地驶入时,中山路原有的味道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既要方便广大市民的日常出行,又要摒弃公交车的“粗暴”驾驶,古城办听取了爱城人的建议,公交停运,电瓶车上路。也许落在纸面上,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背后大量繁琐、复杂的协调工作是一言难尽,毕竟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还好,古城的市民深明大义,还好,今天的政府从善如流。而今,100多辆招手即停的电瓶车温柔地穿梭在古城街巷,变成了古城一道新的风景线。
  古城保护应该与市民的生活相结合,这是李伯群坚守的一个理念。他认为,泉州的古城保护不只是简单地将闽南民居模型式地汇聚于某个空间之中,而应该是活态的、带着烟火气的,真实可感的原生态的古城生活概念。在这样的空间里,每逢初二、十六照样要烧金纸、敬土地,每逢冬至,照样要搓圆子、敬祖先。功夫不负有心人,泉州的城南片区被文化部批准为全国唯一一个活态展示闽南文化的街区——闽南文化生态园。这个孕育出中国古代启蒙思想家李贽的古老街区、这个蕴藏着宋元明清四朝古城门遗址的古老街区,被赋予了新的历史使命……
  不仅如此,《泉州市市区内沟河保护管理条例》制定通过并实施在即、《泉州市中山路骑楼建筑保护条例(草案)》的制定审议、钟楼中山公园片区交通减负方案的提出,住建部城市“双修”(生态修复、城市修补)试点工作即将全面展开等,都是人们牵挂古城、呵护古城、善待古城的用心之举。
  温和不粗暴,务实不急躁,泉州古城办正在轻轻摇醒刺桐城。也许相较千年的古城,这个办公室实在太年轻了些,然而,“这恰是泉州科学、精心呵护古城的新起点,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们该为之点个赞。”李伯群这样说。

[责任编辑:周锶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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