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分竖蛋”到“立夏斗蛋”:为何热衷玩蛋游戏有什么意义吗
2018-03-21 11:12:26 来源: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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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煮鸡蛋。
而在清明之前一两日的寒食节,《荆楚岁时记》中关于“蛋”有这样一段记述:
斗鸡,镂鸡子,斗鸡子。按:《玉烛宝典》曰:“此节城市尤多斗鸡卵之戏。”《左传》有季郈斗鸡。其来远矣。古之豪家,食称画卵。今代犹染蓝茜杂色,仍加雕镂。递相饷遗,或置盘俎。《管子》曰:“雕卵然后瀹之,所以发积藏,散万物。”张衡《南都赋》曰:“春卵夏筍,秋韭冬菁。”便是补益滋味。
从这段记述可以看出,吃蛋,是因为它有营养,“补益滋味”;而吃之前却要雕琢刻画一番,“镂蛋”或者“画蛋”,也可以视为一种艺术游戏。这种游戏直到寒食节依然盛行的唐代,仍旧十分流行,乃至对其精美奇巧程度的追求蔚然成风。白居易诗歌《和春深二十首》之十六中就写到了这项风俗:“何处春深好,春深寒食家;玲珑镂鸡子,宛转彩球花。”
唐代之后,寒食逐渐为清明节兼并,镂刻、染画鸡蛋作为一项民间艺术依然存在。而普通百姓家没有那么高超的技艺,未必能把鸡蛋做成艺术品,但普通人生活中的“红蛋”、“茶叶蛋”之类,或可视为“古之豪家,食称画卵”的简约化与平民化。至于“斗蛋”,《荆楚岁时记》提到在当时(南朝梁)盛行于寒食。现在已无寒食节,而以立夏玩斗蛋最为突出,但寒食与立夏相去不远,习俗在相近的时间段内迁延,或者它本就灵活存在于春夏之交这个时间段内,都是有可能的。
“玩蛋”游戏的意义
蛋,最重要的文化意义是象征生命,这或许就是众多“玩蛋”游戏的终极内涵。
中国的创世与祖先神话里有“宇宙蛋”和“卵生人”的母题。上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天地一片混沌的时候状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天地开辟,是这个“宇宙蛋”的“阳清”(蛋白)变成了天、“阴浊”(蛋黄)变成了地,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是由一个“蛋”而来的。“卵生人”神话的典型则当推殷商族祖先契的诞生,《史记·殷本纪》中说简狄在行浴时“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吞之,因孕生契”。
鸡生蛋,蛋再孵出小鸡,自然界中生命诞生的现象如此,那么,初民将“蛋”(或“鸡”)视为生殖繁衍的巫术符号,与妇女孕育子嗣联系在一起,这样的思维便也顺理成章。因此,对新生命的渴望与对人类自身生存的焦虑,让鸡蛋进入了人类的许多人生仪式中,尤其是与“新生”相关的,比如婚礼喜庆,婴儿出生。而当鸡蛋进入游戏,其神秘性、巫术性在游戏过程中淡化了,而巫术中本就包含的娱乐、教育成分却在游戏过程中凸显了。无论这个蛋怎么玩,是雕、是画、是斗还是吃,人们首先得到了娱乐或审美的满足,同时,又在此过程中自觉完成了对原始思维的呼应——手中这枚神圣的蛋,能让你求仁得仁,求子得子,维护生命的圆满,支撑身体的康健。
白宫的复活节滚彩蛋活动。
有趣的是,这种思维逻辑并非中国独有。西方的基督教文化地区,春天里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复活节(时间为春分月圆之后的首个周日)——也有关于蛋的游戏:画彩蛋、雕彩蛋、互赠彩蛋,还有藏/找彩蛋,以及滚彩蛋。比如在美国,复活节滚彩蛋是个一年一度的大事,白宫的草坪上,总统或总统夫人亲自主持,每年都有一场为儿童们举行的盛大游戏活动。鸡蛋在西方文化中同样是生命的象征符号,意味着生命的开始和延续,十分贴合复活节“重生”和春季“新生”的内涵。此外,西方复活节与中国寒食节不仅节期相近,还都有熄灭旧火种、“改换新火”的仪式,这就不得不让人信服,尽管不同文化之间有着种种差异,但同样居于北半球的人们,对于季节时间的文化感受是会接近的,关于“蛋”的拜物主义也可以是相通的。在这些相似的“玩蛋”游戏中,人们反复展演、肯定、确认着这种古老的象征思维和生命意识,并通过令人愉悦的方式使之传承下去。
所以,尽管“游戏”可能看似微不足道,但荷兰史学家赫伊津哈在其名作《游戏的人:文化中游戏成分的研究》中充分发现并肯定了“游戏”之于人类文明演进的“酵母”作用。他认为,人类社会通过游戏表达出对生命和世界的阐释,文化在游戏的形态和氛围中推进展开,“在游戏与文化的双生联合体中,游戏是第一位的,它是一种可以被客观认识和具体定义的事实,然而文化只是一个我们的历史判断力加给特定情形的术语”。若从“玩蛋”民间游戏的具象事实去探究相关的文化表征,那么游戏与文化的关系,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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